睡墓園

好友:
曾經經過幾個好友的生病離去，
眼看他們，與病魔苦鬥，
內心反而增添對"無常"的恐懼。

加上幼年時候，故鄉人家都在意壽終正寢，
殯殮時，鼓吹齊鳴，儀式繁複，驚動街坊；
出殯時，哀戚的隊伍，延長數條街道，
讓我感染的，一直也是:恐懼多於哀傷。

直到最近，和小以樂玩耍，
他常把絨毛娃娃，放進玩具盒，然後蓋起來:
說是睡墓園。
他的媽媽說:因為馬路上，有個猶太人的墓園。
孩子常問，甚麼是墓園?
大人回答:是老老的阿公阿嬤，睡在那裏！

小以樂習慣問的"為什麼"，
經過時，常把為甚麼睡在那裏，為什麼?
睡在那裏，會不會說話?為什麼不會說話?
老老的阿公阿嬤，是多少歲?
等等的話題，很正經的提出來，
久而久之，我對"死亡"不再避諱。

有一天，他突然說，我不要睡墓園，
換我問:為什麼?
他竟然哭出來，他說睡在那裏一一一不能走路！
我看他一臉嚴肅，四歲的小孩，一本正經的直擊"死亡"，
的確令我震撼。

想起自己，向來不敢討論"死亡"，
朋友家的喪禮大事，
捻香、祭拜等等，我都用逃避的態度，
總混雜著，兒時妖魔鬼怪的傳說，和恐怖的經驗，
年事漸長，還是不能超然面對。

感謝小以樂的童言童語，
對"死亡"的解釋:
只是睡墓園，只是不能說話，不能走路，
和人間並沒有隔閡，和大家仍在一起，
不再是妖魔鬼怪，也沒有恐怖與哀戚。

我可以和親朋一起暢談身後事，撰寫遺囑；
並簽署器官捐贈；
我可以預先打點自己的後事；
與家人、朋友更加親密和諧，珍惜每一個相處時光。

如小以樂所說:睡墓園，只是不能說話，不能走路而已，
沒有害怕！
記得看過一本書:兩位忘年之交，參觀教堂，
其中年長的，走入旁邊墓園，讀著墓誌銘，細數年齡，
還想像墓中人的一生，讓年輕的毛骨聳然，
說到興頭，如同看一本傳記小說。
沒有害怕！